我和田可去打电动，走到先锋医院门口的时候，一个瘦瘦小小的毛孩子过来，很屌地对我们说：“有没有5块钱！”

田可和我都是小胖子，瞄了他一眼。

“小婊子，滚！”田可既得意，又威风。

我生性善良严谨，没开口。

那毛孩一脚蹬在田可肚子上，冲上来就一耳刮子。

田可一下就蒙了。

后面又围过来仨个子高大的孩子。

其中一个对田可说：“你说谁婊子？啊！”接着又是一嘴巴。

“错了！错了！”

田可一脸可怜样，蹲下来，双手合十举过头顶求饶。

我顿时觉得不妙，趁人没留意，悄悄开溜。走没两三步，书包被人一把拉住。

“你也过来。”一个大孩子对我说。

我和田可提溜着脑袋随他们走向背街巷子…

江城的夏天漫长而严酷，像是一只癞蛤蟆，反反复复用它那巨大的舌头舔着人，身上总也湿哒哒。

二十多年前，消暑有三件佳品。

第一是二厂的汽水，常见是透明柠檬水和橙黄橘子水。个体户骑着三轮车走街串巷叫卖，两毛一小杯，五毛一大缸，喝一大口冰爽从尾椎冒到颈后，浑身舒坦！

第二是脆皮蛋筒雪糕，开始卖5毛，后来1块，脆皮蛋香加上软甜冰激凌，有种脆软冰混合的口感，价格较高，吃得少，算是顶级享受。

最后一种是2毛一根的棒冰，咬起来硬硬冰冰的，简单朴实解暑。

“我想吃棒冰。”我对妈妈说。

她正在屋子中间摘菜。

“自己去柜子上拿5毛，买2只，给你哲哥带1只。”

我拿了钱，跑去店里拿了2只棒冰。也不直接吃，用两手举着跑回家。

“碰！”一阵强烈的撞击，把我扑倒地上，天旋地转，膝盖和手肘在地上擦破了皮，血流了出来。一股剧烈的疼痛袭来，棒冰也飞向了远方。

“有没有事？有没有摔坏？”骑车撞我的叔叔赶紧扔了自行车，冲过来把我拉起来。

我瞄了眼地上的棒冰，不答他，只是哭！

“要不要去医院？是你自己在街上乱跑的！”他很焦急。

我望着棒冰，没应他，还是哭。

他瞧了我一眼，“要不我赔你两只棒冰吧？”

听了这话，哭声一下就停了…

北方冬天的太阳，直直地晒在人身上，就像长在旁边，不像南方的，总隔着层雾化玻璃。

屋里有暖气，嗓子干巴巴的想冒烟，吸一口气，喉咙里像有渣滓，刺得疼。

我是昨晚12点到的这里，赶了一天火车，到的时候没说话就歇了，夜里情绪激动，没睡好。

现在天已大放光明，晶晶和我并排端坐在沙发上。

阿姨从厨房出来，递给我一杯绿茶，杯子是透明玻璃的，上面有大红的龙凤花纹。我连忙起身双手接过，恭谨坐下，喝了一小口，见水里全是颗颗细细的漂白粉，不由一阵恶心，就把杯子放下。该来的总是要来。

“昨夜睡的还好？”晶晶妈挤出一点温柔，打破了沉默。

“家里有暖气，比南方还暖和。”我礼貌道。

“江城过来挺远的吧？”

“也不远，现在交通方便，朝发夕至。”

“北方的吃食不习惯吧？”晶晶妈又道。

“我这人胃口好，走道哪吃到哪，吃什么都行。”我微笑回道。

晶晶妈向前欠了欠身子，换了个姿势，脸上颜色也略微严肃了点，道。

“阿姨有话就直说了。”

“您说，您说”我连忙回。

“别怪阿姨先前给你打电话，让你们分手。”

“毕竟是网上认识的，不知根不知底。年轻人头脑发热，容易受骗，我就这么一个女儿，无论是哪个父母，都会担心！你说是不是？”

“是的，是的。”我忙应道。

“你这次过来，我们也见了，知书达理，是个优秀的孩子。我和叔叔也知道，你不是个骗子。”

“谢谢阿姨。”

“可是，你也知道。我就这么一个女儿，阿姨心脏不好，想到老了家里也没个关照。这一去一千多公里，一年也见不到几面。”晶晶妈停了一下。

“再说，晶晶一直生活在北方，喜欢吃的都是面食，去了那边，连个惯吃的也没有。她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，什么也不会，留在身边我好照顾她！”继续道。

“或许你也听说了，晶晶在这边也有工作，人事局做事，公务员，家里也是花了大力气的，辞了太可惜，是不是？”

我笑得有点僵硬，并不回答。

“我们家把你当晶晶的好朋友。以后来山西，我们全家热情招待，这次难得过来，五台山，王家大院，晶晶作陪一起转转。”

“你这么优秀，肯定能在江城找个比晶晶更好的，就放把手，让晶晶留在阿姨身边吧，好不好？”晶晶妈说完，定定望着我。

我心里忽的一阵慌乱。急忙端起茶杯，喝了一口，遮掩一下，急急想找词回答，但脑子一片空白。

“虎仔，你就把真实地想法说给妈妈。”耳旁轰然响起一声轻柔平静的话语，左臂感受到一只温暖柔和的手，是晶晶。

我心底涌起一股无法言述的力量，像奥林匹斯山上的宙斯，向全宇宙抛洒着电闪雷鸣。

我放下杯子，直看了一眼晶晶妈，说。

“抱歉，我不同意…”